【也是,我瞧着殷大人同二姐也是情义未断的模样,这事我们还是瞒着吧,我俩的确不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殷淮无最恨别人将他同萧宁瑜再唱念做打的绑在一起,偏偏萧宁琢还被徐赏这心眼似蚁穴的哄的头头是道!
所以,徐陆二人起争执的这日,殷淮无难得没做和事佬,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写着自己的‘夫纲’摘要。
陆伏昼这个武夫当时拿着一块润了半天的墨块砸到了徐赏脸上时,殷淮无刚好写完最后一句话。
“为人夫者当以贤德宽宥为先,嫉者不贤、妒者不德;憎言恶行者不宽不宥,当休也。”
这边殷淮无正搁下毛笔,徐赏那边不出意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大块难看的墨痕,不过殷淮无意料之中的大动干戈并未出现,徐赏冷冷的哼了一声,脸上的墨迹都没归置便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学殿。
殷淮无本就懒得管这二人的破事,但师傅不一样,教习师傅来上课时都不见徐赏的影子,他便被师傅差去寻人了,燕承氐是差遣不动的,陆伏昼又与徐赏交恶,而唯独他这个‘冤大头’是师傅当年的得意门生。
他避无可避。
师傅一把年纪还要来教这些劳什子羞恼人的东西已是不易,他再冷血也没做到看年逾古稀的老人家拄着拐杖去找人,更何况师傅被抓来宫里也是因为站错了队,师傅同他站的都是那位……
究其根本,一切皆因他而起。
找到徐赏并不费事。
只是那场景实在碍眼。
【成何体统,狐媚手段!】
看清那场景时,殷淮无一张脸气的黑如锅底。
彼时同陆伏昼斗的不相上下的男人此刻正懒散的倚靠在红墙上,被女孩捧着脸仔仔细细擦拭面颊,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子实在扎眼非常,殷淮无不懂萧宁琢是被徐赏下了什么蛊,竟然这般的狂悖不顾礼教,青天白日里就敢在宫人来来往往的宫道里同他旁若无人的狎闹!
“荒谬!荒唐!”
殷淮无说这四个字时,萧宁琢正捧着徐赏的手呵气,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模样,比她发髻间坠着的那颗琉璃珠还要亮上叁分。
“成何体统,狐媚手段!”
看见徐赏黏糊糊将脸埋进女孩的颈窝里时,殷淮无脑子里立刻蹦出了这八个字,成何体统是他自己想的,狐媚手段是陆伏昼天天骂徐赏时,他听来的;
起初他不解其意,只觉得陆伏昼这人实在爱吃飞醋,再加上他本就对萧宁琢没什么心思,所以对陆伏昼这拈酸吃醋的小孩儿讨嘴瘾话,他的态度是:听之任之。
可此刻,随着他看到的听到的,他实在是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在认同这四个字什么,一时间竟也忘记了师傅给他留的‘任务’。
殷淮无转身离去时,恰好听清萧宁琢那句,他令他此刻都觉得火气直冲天灵盖的话。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哄你了,换别人我可不来;也就是你我才来呢,别生气了嘛,我的徐小郎中。”
殷淮无一直觉得自己对萧宁琢知之甚少,宴会逼婚那日他觉得对方愣,糕点坊再相遇时他又觉得这位七殿下实在滑头非常,被人逼着写下和离书的时候,他只觉得女孩临危不乱,快刀斩乱麻的样子魄力十足,铃雪拿着册录给他时,他才是真的找不出形容词去注解这位。
‘一人千面’
‘勿’字下方两寸的位置,殷淮无又提笔写了这四个字。
可不就是一人千面,至少萧宁琢黏糊糊勾着尾音哄徐赏的模样是他未曾见过的‘千面’之一。
“罢,她如何又与我何干。”
‘叩、叩叩、叩叩叩’
短促的敲窗声打断了殷淮无的自言自语,未等他起身,男人案前的小窗‘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个小缝,透着闯缝,殷淮无只能窥见写窸窸窣窣的草莽动静。
打他进屋到这会儿,不过半刻,屋里也没点什么烛火,再加上这窗的位置又对着后花园,月色皎皎下即使不引烛,也碍不着事,但眼下看来,实在碍事……
窗户的缝隙太小,并不足以让他看清窗外的到底何许人也,但想到前几日在宫道上同那位二殿下的交锋,殷淮无本就被萧宁琢引的火再次一跃而起。
【这皇家姐妹非要抓着我折腾。】
想着,男人一声厉呵,起身用力的推开了案前的窗户。
“大胆!何人造次!”
萧宁琢觉得自己果然点背,徐赏叁令五申的让她避开殷淮无的确诚不欺她,早知要被殷淮无推的摔个趔趄,她就是死也不做这滥好人,偏偏把她推的摔倒在地的人还一脸‘无辜’表情。
殷淮无怎么也没想到‘造次’的是萧宁琢,借着月色看清坐在地上的女生时,殷淮无一颗心跳的飞快,此时女生慌张盯着的他的眼睛也很亮,像极了他第一次随圣上春狩时在林子里猎到那只梅花鹿。
不过梅花鹿狡猾非常,他刚给这小东西拆了兽夹,对方就朝着他的胸口来了一脚。
“二、二姐夫,我给你送点吃食。”
【哼,果然是梅花鹿。】
“我不是你二姐夫。”
殷淮无面色冷、声音更冷,嘴瓢完萧宁琢就后悔了,但还没等她想出打哈哈的转圜之语,只听殷淮无又冷冰冰的开口了。
“微臣不日嫁于殿下,殿下勿多想勿多言。”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火气这么大……】
这话萧宁琢自然不敢说,女生垂着头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便将食盒同那本被殷淮无一并推到她怀里的书规规矩矩的放在了窗内的案台上。
“是本宫叨扰,本宫想着白日里徐赏陆伏昼怕是惹了大人不快,这才做了糕点替他们给大人赔礼。
暑气毒热,大人勿再因他们不快,这绿豆糕、绿豆冰饮是本宫差小厨房做的,大人闲下时可以吃着玩玩,权当解暑的小零嘴。”
萧宁琢说的流畅,一番话说完,食盒里的绿豆糕和冰饮便被她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案台空闲的位置处,末了她还十分有眼力见的将那本书上的按照之前打开的位置摆回了原位。
女生觉得她这么恭顺诚心的模样,论谁也挑不出错。
但偏偏、她对面是殷淮无……
女生刚转身,就被殷淮无一钳住了胳膊,提留上了窗边,糕点冰饮料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要不是她坐得稳,她后脑勺肯定要遭殃!
萧宁琢心有余悸的吐了口气,尴尴尬尬的转过头,想提醒一二这人‘逾距’的话才堪堪吐出一个“殷”字,便在男人讥俏的声音里被生生打断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宁琢不懂自己又有哪里惹了这位玉面修罗不快,一时间也没了办法,被握着的胳膊挣扎也不是,就这么放任对方抓着她又实在心虚,心虚的理由也很简单,她好像听到了来人的声音!
而此刻!更深露重她偷跑出来‘谄媚’不成,还以这么个暧昧姿势被男人靠着窗户圈在怀里,万一被人抓到……
【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或许是她惊恐的表情太明显,又或许是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殷淮无终于在进宫的第十日寻到了他要的‘畅快’感。
迎着女生讨好求饶的表情,殷淮无没再打谜语,只低低的笑了两声,辨不出喜怒的眼又直直对上了她迷茫的眼。
“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如红莲两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