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脆弱的精神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这道普通的声响顿时令他打了个激灵,不堪惊吓的手指一松,玻璃杯随即砰然坠地。
玻璃破碎的声音尤为震耳,屋内屋外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同一时间,惊颤了呼吸。
下一秒,仿佛越过无数纷繁杂乱的时空,穿越幽暗的夤夜,仅隔着一道不算厚重的大门。
男人低沉克制的声音传来:
“夏恩,开门。”
孕夫(2)
……夏恩?
第一次被人叫这个名字, 尤其从那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中喊出,夏南希浑噩的大脑转了转,布满深深违和与陌生。
他不是夏恩。
也不想开门。
没有得到回应, 外面的人直接下达命令:“破门。”
这话充斥威慑力,宛如那种警匪片里警察终于寻到罪犯藏匿的住所, 罪犯负隅顽抗不肯投降,于是警察破门而入。
夏南希恹恹地眨了眨眼,为自己此时此刻还有心情产生奇怪联想而发笑。
然而他的脸色却并不轻松,泛起紧张的冷白,寸寸皮肤仿佛撑开的胶皮,又闷又紧绷。
随着材质不算好的防盗门发出的一次次震动,难堪与畏惧不断在他心中翻涌,握住检查单的手指蜷缩收紧,无法自控地轻颤起来。
“哐当——”
两根撬棒插入门缝, 厚重的大门终于被暴力拗开。
大门彻底打开的瞬间,一个极为高大的男人不顾扬起的灰尘,箭步冲进房间。
来人的身影熟悉,又不完全熟悉。
夏南希无暇辨认,瞳孔已在须臾间紧缩, 当那双陌生的深邃黑瞳锁住他的刹那,他猛地回神, 疾步向后退去,太过惶急,小腿还不小心磕碰到沙发脚, 所幸没有被绊倒。
骤然的疼痛让他蹙紧了眉, 牙关咬紧,肩膀畏缩地收紧, 脸上的痛楚衬得人狼狈又可怜。
傅钧霆目光所及处,便是这样一幕叫人怜爱的画面,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却在对方惊惶无措投来的痛苦眼神中紧急停驻,面上浮现一抹异色,很快将一路上盘踞许久的忧急收敛。
他能看出眼前的人在害怕,很害怕。
不能逼他。
尽管心底忧心疼惜,傅钧霆面上却不显分毫,表情漠然冷淡,镇定地扫了眼一览无遗的狭小客厅,随后抬手轻挥,示意跟进屋的几名魁梧的南美大汉出去。
呈方正型的客厅本就不算开阔,由于高大男人的出现,更显逼仄,连空气也好似被夺去几分,令人呼吸不畅。
夏南希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怯怯地睨了睨被暴力撬开搁置一边的大门,以及门外眼熟的南美大汉,不好的感觉让他眼尾耷拉,一脸要哭不哭的郁闷模样。
即便料想到以傅家的势力早晚会知道他怀孕的事,可……这也来得太太太快了吧!
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谁?怎么回事?
几个小时前,分明还又盲又残,连个咖啡方糖都搁不准。
看看,现在人家腿脚那叫一个利索,眼睛也好使得很。
任谁看了,不得叹一句:医学奇迹!
放p。
骗子一个!!
夏南希并不傻,极短的时刻他明白了许多事情,正因如此,对于这人的畏惧与讨厌不减反增,浓烈到近乎窒息。
不愧是反派,隐藏得这么深。
又或者,不是对方隐藏太深,而是自己太傻,被人当成猴耍竟不自知,从前那些小把戏恐怕全被对方当作笑料。
就是笑话。
夏南希像个被逼至绝境、走投无路的失败者,越发灰心丧气,垂下颓败的眸光,呆呆地凝望手中的检查单。
半晌,他无奈地撩起眼皮,第一次至下而上,从全新的角度去看这个人。
去看这双不再灰蒙蒙的眼瞳。
原来,这双眼眸恢复神采的时候竟是这样……
一汪墨潭般的虹膜颜色很深,瞳孔异常黑亮,仿佛夤夜星辰,底色却是冷淡薄情的,泛着幽寂而坚毅的冷意。
令人畏怯与臣服。
按理说,对上这双冷峻感十足的眼眸,他该如同往常一般忌惮,向对方摆出最柔和的服从姿态。
可是出乎预料的,他上一刻还慌乱的内心此时竟变得异常平静。
大抵是清楚自己根本无处可逃,反倒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他没有闪躲分毫,就这么无所畏惧地迎视对方。
一抹微妙的僵持气氛徐徐铺开。
四目相对,目光粘着不可分,陌生又亲密。
傅钧霆分出一缕余光,瞥向那泄露情绪握住检查单的颤抖手指,喉咙热意上涌,率先打破了僵局:“把孩子生下来。”
眉目一横,夏南希回得斩钉截铁:“不生。”
“生下来。”
“你说生就生?”夏南希挺直腰背,不屑地冷哼,“别一副爹味的命令口吻,你算老几,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是孩子的父亲。”傅钧霆不紧不慢迈出脚步,向前逼近。
夏南希见状慌了神,连忙后退,大声呵斥:“退回去!”
他本是着急一吼,没成想对方还真乖乖退了回去。
?
还以为这“法外狂徒”定要用强的,没想到竟然还算……温和?
夏南希不禁思考起此人不同往常的奇怪态度。
来不及深思,对方仿佛一个身经百战的谈判专家,往旁边沙发一坐,表情沉稳又淡定,“把孩子生下来,条件你随便开。”